镇西头出了个豆腐西施。

    几个小孩儿不认得西施是谁，只听娘说是天生的美人，咿呀着哄闹一群跑去看了。

    又不敢凑近，远远的扒在一个牛车后面露出几个脑袋。

    柱子个儿矮，年岁又小，脸都红了才挤出一个安生位子。

    那家人新来的，开了个豆腐铺子卖水豆腐。
    

    一个纤瘦女人挽着袖子管摊儿，腰细肤白，腕上戴一个翠绿翡翠镯子，一抬手就滑到胳膊弯。

    孩子们正热闹，柱子悄悄挤出来，把那个空位让给后面的大牛，自己噔噔噔又跑回去了。

    还没我娘好看呢。小孩儿心里阿娘生得最美，不屑一顾。

    不光小孩儿看，那些妇人都有心见识这西施长什么样子，怕自家男人被勾了魂儿，排着队去买豆腐。

    那西施名叫阿素，外地来的，家里就她和老阿爹两个人。

    做事儿麻利，生得又美，那时女人都养在家里，少有在外面抛头露面的，阿素是个例外。

    做生意没有不笑脸迎人的，阿素也喜欢笑，一笑右脸上一个淡梨涡，露出白细的小尖牙，声音银铃似的一串儿。

    路过的男丁忍不住得瞧，偏她没一点儿不自在，依旧爽朗着。

    排着队的妇人们垮着脸，心里又嫉又妒。

    豆腐买回去，把自家男人的耳朵揪到天上去，警告离那年轻女人远点儿。

    长舌妇人话长舌，豆腐西施的名声传开了，却不是好的。

    “啧啧啧，你看那翠绿镯子，正经人家哪里置办的起。”

    “袖子怎么不挽到天上去，偏她会笑，勾引谁呢？”

    街头巷尾扎着堆的议论，越说越离谱。

    有人说她是大户人家赶出来的小妾，有人说她是达官贵人养在外面的外室，更有人说这是被恩客弃了的烟花女子，好不难听。

    越是嫉恨，越是眼红，这些妇人们又越要与她接近。

    于是常去她家买豆腐，轻蔑的把铜钱儿丢在案上，再从鼻子里哼出一点儿气音，高昂着脸，从这举动里生出一点儿安慰。

    这些阿素自然知道，也不恼，镯子还戴着，明晃晃扎那些妇人的眼，也还那样爽朗的笑，清脆脆刺那些妇人的耳。

    于是更恨了，咬着牙把豆腐拿回去咒骂一通。

    就这么过一天，等太阳落山，阿素就爬房顶上，手里攥一把瓜子。

    做豆腐又苦又累，阿爹一个人忙不过来，她要帮忙到深夜，所以傍晚这会儿是最悠闲的时候。

    她晃着两条腿儿，瓜子在那白细的齿间清脆一响，然后嘟起两片红腻的薄嘴唇子，把那壳儿轻巧的吐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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