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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0年前的今天,周作人寂寞地离开了人间(2)

字号+ 作者: 来源: 2017-05-07

《鲁迅的故家》《鲁迅小说里的人物》分别初版于1953、1954年,并都在几年之内再版。 就这样,他写着未必真心想要写的文章,译着不确定何时才能发表的作品。仿佛过上了和从前一样的平静书斋生活,却是从五四时期的弄

  《鲁迅的故家》《鲁迅小说里的人物》分别初版于1953、1954年,并都在几年之内再版。

  就这样,他写着未必真心想要写的文章,译着不确定何时才能发表的作品。仿佛过上了和从前一样的平静书斋生活,却是从五四时期的弄潮儿,变成了新时代的零余者,一直处于压抑与畏缩的状态。


  到底为什么不走?

  永远绕不开的问题是:这位新文化运动时期思想启蒙的先驱、文学革命的主将,是怎么走向那一步的? 1937年,学术文化界人士纷纷南下,北大、清华也都宣布南迁,身为北大教授的周作人为什么不走?

  众所周知,周作人一直醉心于日本文化,他留日数年,将东京视为第二故乡,又与日本太太羽太信子结婚。但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,他还曾在讲演里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,主张“修武备”、“用强力”来应对日本的侵略。

周作人家庭合影,前排右为羽太信子

周作人家庭合影,前排右为羽太信子

  不过在这之后,周作人从实际情况考虑“武备”问题时,是持悲观态度的。在1934年冬至日写就的《弃文就武》一文中,他谈到:“假如两国相争,到得一国的海军歼灭了,敌舰可以来靠岸的时候,似乎该是讲和了罢?”“中国甲午以来至于甲戌这四十年间便一直只保有讲和状态的海军,此是明显的事实毋庸讳言”。言下之意,如果两国相争,没有海军的中国恐怕没有应战的能力。

  同时,他从文化考察的角度写关于日本的文章,每每站在文化研究、甚至人类文化的立场来发言。他曾在文章中写道:“中国与日本现在是立于敌国的地位,但如离开现时的关系,而论永久的性质,则两者都是生来就和西洋的运命及境遇迥异的东洋人也。”——想“离开现时的关系”,考虑“永久的性质”,正是典型的周作人思路。但问题在于:当侵略战争已是迫近的现实,要如何才能“离开”?钱理群在《周作人传》中这样说:“当侵略与被侵略的政治、军事、经济冲突成为中日关系中的主要事实时,周作人要以纯文化的观点去考察中日关系,从逻辑起点上就走向了迷误。”

《周作人传》

  《周作人传》

  作者:钱理群

  版本: 华人出版社 2013年

  所以在1937年前后,周作人对这一问题表现出的主要态度是迟疑。1937年7月7日,卢沟桥事变爆发。7月29日,北平陷落。但周作人终于没有出现在南下避难的队伍中。他将“苦茶庵”改为“苦住庵”,反复提及杜牧的诗句“忍过事堪喜”,选择留在北京“苦住”。

  当时,许多友人与同僚都对他的选择表示过关切。郭沫若公开发表文章《国难声中怀知堂》,用他典型的感情充沛充满夸饰的语言说,“知堂如真的可以飞到南边来,比如就像我这样的人,为了调换他,就死上几千百个都是不算一回事的”。

  为何如此在乎周作人的去留和选择?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周作人的地位和意义。在中日两国文化界都备受尊崇的他,不可能如己所愿地留在沦陷区做一个普通的顺民。如多年以后张中行在《再谈苦雨斋》中所讲:"七七’事变,日军侵占北京,像他这样的人,三尺童子也会知道,是三十六着,走为上计。……日本人会利用他,这是任何人闭目都会想到的……”。

  周作人自己也许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,在苦住之初,他应是打算留下来躲入书斋保全自己的。他为自己安排了生计出路。先是与文化基金翻译委员会联系,每月以译稿两万字换费用二百;后来又托人觅得燕京大学教课的职务,并辞谢了日伪各方邀约。

  但1938年2月9日,周作人出席了日本军方背景的“更生中国文化建设座谈会”,虽非正式“出山”,消息传出,还是引来一片谴责与劝诫之声。茅盾、郁达夫、老舍、胡风、丁玲等十八人发表《给周作人的一封公开信》,表态“民族生死关头,个人荣辱分际,有不可不详查熟虑,为先生告者”,“一念之差,忠邪千载,幸明辨之”。根据唐弢的回忆,这一事件更是在青年中造成一种“被原来信任过的人欺骗了、侮辱了似的心情”。

  1938年8月,周作人又收到身在英国的胡适寄来的一信,信中乃是一首诗:“臧晖先生昨夜做一个梦,梦见苦雨斋中吃茶的老僧,忽然放下茶盅出门去,飘然一杖天南行。天南万里岂不太辛苦?只为智者识得重与轻。梦醒我自披衣开窗坐,有谁知我此时一点相思情。”“智者识得重与轻”,如此恳切之言,周作人亦有所动,但在回诗中他还是表示:“我谢谢你很厚的情意,可惜我行脚却不能做到,并不是出了家特别忙,因为庵里住的好些老小。我还只能关门敲木鱼念经,出门托钵募化些米面……”

  身边学人大半南下,周作人一再重复携家眷南下之艰难,显然不能成为充分的理由,更何况友人们的关切与劝诫已构成不小的力量。真正可作为原因的,大概还是他一贯退后的处事态度,和对战事的迟疑与悲观。


  “由日方发动,经过考虑就答应了”

  似乎是1939年年初突发的一场枪击事件,让周作人走向了另一条路。那天,周作人正与到访的学生沈启无在家中谈话,一位声称来自天津中日学院的李姓访客求见,进来之后只说了一声“你是周先生吗?”便开了一枪。然后对着客人沈启无也是一枪,就出门离去。为了逃脱在门外又开了几枪后,导致一位车夫在这一事件中身亡,凶手则脱身离去。周作人本人左腹中枪而未入,并无大碍,但显然颇受惊吓。暗杀人究竟何人,至今只有猜测而无定论。但暗杀之原因,却必然与周作人是否将附逆的选择有关。

  事件发生后,周作人不再敢出门,也因此辞去了燕大教书的职务。日伪警区署则在第二天就派来便衣到周作人家中行保护之责。或许是感到迟疑的状态更加危险,又或许是开始依赖来自警区署的保护,十天之后,周作人就收下了伪北大图书馆馆长的聘书,走出了决定性的“下水”第一步。

周作人在1946年审判现场

周作人在1946年审判现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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