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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组图】“黑老大”的救赎:曾戒毒二十次 现在是十佳志愿者

字号+ 作者: 来源: 2017-04-12

【组图】“黑老大”的救赎:曾戒毒二十次 现在是十佳志愿者,戒毒所戒毒几年才放出,戒毒后遗症几年能恢复,吸毒戒毒人后几年脾气,义工和志愿者的区别

周庆春。广州日报 图

周庆春。广州日报 图

  年轻时,他什么都不在乎,包括自己的性命。

  一个人盘腿而坐的时候,他会想起二十几年前,带着四五十人大摇大摆走进夜总会,吃“摇头丸”、唱歌跳舞,人群簇拥着他,齐声喊“三哥三哥”。那时他二十岁出头 ,随身带着“小弟”,每天都在找新的“刺激”。

  他吸毒、贩毒,摔断了腿;被劳教、被送监狱服刑,反复戒毒不下二十次;女儿长到五个月大也没抱过一天。

  海南人周庆春身材瘦小,颧骨突出,他的两颊凹陷,眉毛很淡而眼神锐利。别人都说他是“黑社会大哥”,他说为了讨生活,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。

  现在,他穿着一套不起眼的运动衫,上衣拉链规矩地拉到脖子底下。围绕在他身边的“兄弟”,年纪也都大了,有人在坐牢,有人被枪毙,还有人被打死,没有几个过得风光。

  站在各处的讲台上,他反复讲这些往事,当做反面教材讲。

  去年,周庆春被广东省义工联评选为“十佳志愿者”。别人对他评价最多的一句话是:“他完全变了一个人” 。

  【一】

  14岁时,周庆春还在上小学四年级。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,他不敢回家,成天和街头混混待在一起。

  15岁的时候,他的一个朋友被人打了,他带着七八个“弟兄”把人脾脏打裂了,警察找不到他,父亲四处打听他的下落,带着警察在出租房里抓到他,他被判了五年,被关进广东省少管所。

  刚从监狱出来,他也试过走“正路”,到姐姐开的发廊洗头,他劝周遭兄弟不要再打架。但他们都说:“你现在这样说,以后打架肯定比我们还凶。”

  半年后的一天,三个朋友被打的鼻青脸肿跑去找他,其中一个是从小学就跟着他的同学,他讲“义气”,叫上二十几个弟兄去替他出气。

  靠着“威信”,他成为“帮派”的核心人物。身边的一众兄弟给他起了外号,“龙坤三”,“龙坤”是地名,他在家中排行老三。

  “龙坤三”被赌场老板选中看场。他整日穿着黄色铆钉西装,锃亮的皮鞋招摇过市,抹满摩丝的长头发齐刷刷地梳向后脑勺,进出的都是舞厅、赌场和酒店。

  赌场有人闹事,他被要求“维持秩序”。才二十岁出头的他砍刀劈下去,把人的手筋砍断, 他身边的朋友则被对方开枪击中。

  整天都是打打杀杀。

  “搏命换钱”的日子他并不享受,“为了生存”,过完一天算一天。

  他手段狠辣,别人惹上他,他绝不手软。有一次,他在舞厅里面玩,被一个“嗑药”的人不小心踢了一脚,他觉得颜面丢失,出去打电话叫来几十个人,把那人揍了一顿。

  很快,周庆春就成了大家都在讨论的“地头”,身边聚集了一帮小弟,统统以“朋友”相称。

  为所谓的面子和“义气”,“把自己的命看的很不值钱。”21岁时,他扮演一个杀手,在深圳街头帮朋友追讨债务,那时他觉得自己就跟电影古惑仔里一样。

  1989年的秋天,他第一次接触毒品,一发不可收拾。“古惑仔”分“嗜仔”和“打仔”两帮人:一帮人打架,一帮人吸毒。他身边的五十个人几乎全部吸毒,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跟他四处打架。

  后来,他染指上毒品生意,奉行的是以眼还眼,以牙还牙的“绝对公平”。他过去砍过许多人,也被许多人追杀。

  25岁时,警察抓捕他,他直接从四楼跳下去,逃过了抓捕,但左腿膝盖被缝了70几针,半年时间里不能弯曲。在澎湃新闻记者面前,他掀起裤腿,膝盖上露出一条长长的疤痕,像一条蜈蚣横趴在膝关节处。

  摔断腿了,他不敢再贩毒。

  但毒瘾就像魔鬼同行。发作时,他蜷缩在床上,身体忽冷忽热,整晚迷迷糊糊,脑袋一直胀痛。他靠追债,打劫筹集毒资,吸了又戒,戒了又吸。

  吸毒二十几年,他去过强制戒毒所七次,医院至少九次,反反复复戒毒二十几次。

  2009年,父亲去世的时候,他在戒毒所戒毒,被毒瘾折磨地死去活来。有一次从戒毒所回家,他毒瘾没彻底戒断,即使吃了药,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母亲切好西瓜端给他,他心里烦躁,把西瓜扔了出去,母亲在一旁抹眼泪。

  【二】

  “如果可以重来,你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?”

  “人生有如果吗?”他反问。

  周庆春今年49岁,一直到过了四十岁才结婚。过去,他一直说自己忙,连结婚的时间都没有。至于忙些什么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
  曾有三个女人为他堕胎九次。还在监狱服刑的时候,家人给他选定了结婚的日子。出狱两个月,他和林燕举办了婚礼。

  那时候,周庆春在赌场看场,林燕在赌场里面“跑单”。几个朋友一起喝茶聊天,他俩后来就在一起了。

  妻子比他小11岁。19岁就跟着他,为他堕胎三次,之后有五年没有怀孕。林燕的父母都是憨厚老实的农民,他们的训诫是,认定的人就要跟一辈子。

  林燕看上去小巧俏丽。她知道周庆春在外面打架吸毒,整日为此提心吊胆,“孩子生出来,要是他被抓被枪毙,孩子就没有爸爸了。”

  她每天等着外面的男人回家,但男人每月至多回家四天,每天只待三四个小时,换件衣服就离开。女人摆上桌的饭一口也没动。

  白天和晚上,他少有时间回家。从家里到往外走200米就是酒店,晚上玩累了,他直接和其他女人住酒店。

  林燕自认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男人,有一段时间她跑到新加坡,躲了三个月,最终又“认命”回到了海南。

  刚生完孩子的几个月,周庆春很少回家,整栋楼只有林燕和孩子两个人,黑黢黢的夜晚深不见底,孩子一哭,她整个人变得烦躁,歇斯底里地吼起来。

  孩子五个月的时候,她想离婚。那时,周庆春的姐姐反复劝说,会把“完整的老公”还给她。姐姐信佛,坚持要带着他到广州的一家基金会学习传统文化。

  孩子七个月的时候,周庆春到广州做义工,林燕抱着孩子陪着他去做义工。当被问她为什么愿意一直跟着这个男人,她双眼盯着地板,沉默了片刻。

  周庆春的说法是,孩子的哭声,妻子的吼叫声,让他陷入自我追问:女儿出生后五个月的时间里,周庆春没有抱过她,没有给她冲过奶粉或洗过尿布。

  那次,他定定地站在家门口,愣了几分钟。回过神以后,又想了好多,想到女儿将来要长大,怎么做人。用他的话说,那个画面把他唤醒了。

  女儿八个月的时候,周庆春带着母亲和妻子一起到基金会学习,课程结束之后他决定留在那里做义工。

  过去,每次抱起女儿,女儿就要哭着挣脱他的怀抱,就像对陌生人那样。现在,他陪着女儿入睡,给她讲睡前故事,唱安眠曲。

  这天夜里,她女儿发烧了,39度,他翻来覆去为孩子擦洗,用脸贴着女儿的脸,学着孩子的语气和女儿交流,想减轻她的痛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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