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儿街参考 · 出品
作者 | 林默,微信公众号:花儿街参考(ID:zaraghost)
1
我高度怀疑我的朋友党九,被那种“她抛下都市光环,一个人,一座山,一间茅屋,却把日子过成了诗”的毒鸡汤给忽悠了,因为最近每次我从她的身后走过,发现她都在电脑屏幕上看这样的小黄图。
终于,我没忍住,“党九啊,你是要归隐山林吗?”
党九两道欲望灼人的目光射向我,“P,老子在看学区房”。
我瞬间就惊呆了,这是啥学区房?希望小学的学区房吗?
党九两道愤怒灼人的目光射向我,“P,这间学区房地处帝都核心地段,坐拥一流教育资源”。
我弱弱地扔出了第三个疑问,“党九啊,你看那墙缝里都长着野草呢”。
党九两道梦想灼人的目光射向我,“P,那是希望的种子”。
三个回合之后,我只有暗暗为党九祈祷,她再单身几年。
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,不是老谁家小谁在谁身边,不知道我爱你啥的。而是咱俩一起对着屏幕看一张小黄图,我看着像希望小学,你看到了希望的小学。
2
写出下面这段话,暴露了我为老不尊地看了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。
火红的九尾狐凤九,把她天鸿地蒙的情爱种在了东华帝君身上。
但是东华帝君,东华帝君背负着一个创业者没有性生活的故事。帝君早年征战八方时,为了不受情爱所累,把自己的名字从注定姻缘的三生石上抹去了。
于是他跟小狐狸之间,就只能是违抗天命、虐来虐去的纠结。
《三生三世》收尾时,凤九继任了青丘女君,她一步步走上高台,内心挂念的是从此身为女君,再也不能随意去撩帝君了。
凤九转身面向万民朝拜时,东华帝君身边的司命星君出现了,带来了东华帝君的一份贺礼——他昔年征战八方时,亲手绘制的四海八荒图。
围观群众们纷纷说——矮马太土豪了,真牛逼啊,这图大家都是听说,连天君都没见过。
东华帝君还捎来一句话——数十万年,沧海桑田,这图上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,世间万物渺小如斯,没什么值得惦念的。
凤九深深福了一福,说了句愿天族与青丘世代交好的客套话。
在party的最高潮,大家一起摊开一幅长长的画卷,吃瓜群众都说,你的土豪朋友好大手笔,送来江山绵延的好预兆,没人看得清,那是山水不复、莫要执着的一幅苍老。
3
张择端又被领导批评了。
一众翰林画师,大家都知道揣摩着领导的心思,画个宗教题材,整个美美哒仕女图。
只有张择端,时不时交一幅寥寥数笔的街头一角、田间地头。
领导敲着黑板,“张择端,你要歌颂盛世、歌颂盛世你懂不懂”,大领导爱听什么?大领导爱听“四海熙熙万物和,太平廊庙只赓歌”。
张择端内心OS,盛世个P,你没看北边的金国狼子野心,西夏和辽国也都虎视眈眈。市场经济虽然搞得不错,但是贫富差距日渐拉大。这么危机四伏,皇帝还乐颠颠地比我都热爱艺术。
不过,领导的黑板敲多了,年终奖金就少了。张择端是个文艺青年,得把酒临风,得参加一曲红绡不知数,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,哪样不需要钱。
终于,某日清晨,领导收到了张择端的一幅画作——官府衙门的门庭高企,民居宅院的瓦片稀松,作坊茶肆车马尘起,屋宇错落,码头上千帆竞发,市井里人头攒动,连菜园子都生机勃勃。360度无死角地勾画着汴京的盛世。
宋徽宗见画大喜,张择端这个小同志终于开窍了,能从细微处歌颂盛世。宋徽宗挥笔,用瘦金体在画上题写下了“清明上河图”。
情歌留不住爱情,歌颂维持不了盛世。宋徽宗收了张择端的作业不久后,靖康之难来了,宋徽宗被俘。奔逃到南方的前朝遗老们,再度摊开了清明上河图,想开一个反思盛世危局的工作会议。忽然有人看出问题了,这张《清明上河图》里为啥很少画马(需要马的时候常常是毛驴和黄牛出面串场子),也从没画过羊呢?
张择端的前领导忽然一拍桌子说“马匹是作战工具,羊皮可以制作军帐之类的储备物资,因而市井少见。张择端这厮,在以这种方式暗示北宋疲于游牧民族的交战”。
办公室里最深的误解,是一张画风欢喜的画作前,领导开森地以为某个下属终于学会了粉饰太平,其实他只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,挖了一个更大的坑。
4
刘大夏的手摸过一卷长长的航海图,山脉河流、城市岛屿标注的清清楚楚,下面还有一沓厚厚的航海日志。刘大夏狠了狠心,一抬手,把这些统统推进了火盆。
灰烬打着圈在空气中升腾,火焰让空气变得不再均匀,刘大夏透过火盆望去,眼见的一切都有些扭曲变形。他看到兵部尚书项忠急匆匆地冲进来,用一个壁咚的姿势把他推到墙角,项忠低声问“航海图呢,郑和的航海图呢?”。
刘大夏望着打圈的灰烬,“我烧了”。
项忠颓然坐在地上,“刘大夏,你疯了”。
刘大夏理了理领子,扔下一句刚烈的话“郑和那厮下西洋,花了多少钱,死了多少人,就算找到个珍宝能怎么着啊?这样的航海图,就应该付之一炬。这样败家的事儿,你们就别再惦记了”。
30多年前的郑和七下西洋,在刘大夏心中留下了七次股灾般的心理阴影。
最早支持郑和下西洋的明成祖朱棣,对于下西洋的体面,有着东北人对于貂一样的执念。
朱棣关于下西洋的宝船的批示,必得“巍如山丘,浮动波上”,来“耀兵异域,以示中国富强”。
据说当年给郑和船队造出来的宝船,长44丈,宽18丈,是15世纪世界上最大最好的船。而郑和每次带船队下西洋,都是近3万人的阵仗。
郑和下西洋究竟花了多少钱?史料记载说“支动天下一十三省的钱粮”,就是十三个省的GDP都用来支持郑和的一队大游轮了。
也许你要说,咱们这屯子里不是有34个省吗?13个省的GDP探索下海洋事业、满足下皇帝内心的诗和远方怎么了?
不好意思,明朝的结构是两京十三省,一共只有十三个省的GDP可以花。
全国都在发地方债,给你的航海大直播刷玛莎拉蒂,是怎样的酸爽?
所以,当1433年,62岁的老司机郑和病逝于第七次下西洋的路上,他离去的消息传回南京时,大臣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这祸害了好多钱的三保太监终于挂了。
郑和被宣宗赐葬于南京牛首山南麓。他多年积累下的两份工作报告,郑和航海图和《郑和出使水程》,被封存兵部,束之高阁。关于大航海的一切,仿佛都随着三保太监的离去,归尘归土。
直到30多年后,另一位对于万邦来贺有着强烈存在感的霸道总裁明宪宗登上了帝位,他说“把郑和当年的航海图和航海日志找来给我瞧瞧”。
话被车驾郎中刘大夏听了去,刘大夏是个艰苦朴素的耿直boy,于是抢在皇帝前面,他把郑和的两份工作报告烧了。
他把一场噩梦摇醒在入睡前,把一场收割韭菜的股灾熔断在加杠杆前,吃瓜群众纷纷说,刘大夏是个好同志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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